在我國古代陶瓷藏品中,有一種瓷器曾在拍賣會上創下中國藝術品的價格奇跡,因其特殊的原料、稀有的存世數量被收藏者所追捧,博物館也紛紛將它們奉為鎮館之寶,這就是美輪美奐、別具一格的元代青花瓷器。
在西藏布達拉宮眾多珍藏中,就有這樣一件元代青花大罐——纏枝牡丹雙獸首盤口大罐。這件大罐器型碩大端莊,胎體渾厚,器身滿繪花紋。上有盤口,下接束頸,肩部貼塑雙獸首耳,下腹部漸收,屬于元青花大罐兩種常見形制之一。仔細觀察會發現,在大罐的肩部和腹部連接處有明顯凸起的接痕,這是因為元青花瓷器一般器型較大,當時的制作工藝還不能一次拉坯成型,所以采用了上下分開制作再粘合的方法。兩側貼塑的雙獸首耳形象生動,怒目怪張、獠牙外呲,下部還有長長的胡須,獸口兩側有孔貫穿,參照同類型的元青花大罐來看,獸首上或曾銜環。此外,在一些保存完好的同類瓷器上可以看到,罐的口沿上方是有蓋的,但因不易保存,這件大罐獸首上的銜環與罐蓋均已丟失。
了解完器型,再看器身的紋飾。元青花瓷器的紋飾一般較為繁密,且自上到下分為多層,每層紋飾之間以雙弦紋隔開,使紋飾豐富但不雜亂。布達拉宮藏的這件纏枝牡丹雙獸首盤口大罐自上而下共有7層紋飾,每一層都值得細細欣賞和解讀。
在大罐最上方的口沿處和腹部下各繪有一圈卷草紋。這是一種植物枝莖作連續波卷狀的紋飾,源于魏晉南北朝時期的忍冬紋,但此時卷草紋更規范細致,通常作為輔助紋飾,在元、明、清三代都非常流行??谘靥幘聿菁y之下,繪有一圈纏枝紋。這是一種元青花瓷器中常見的植物紋飾,既可以在瓷器口沿處作為邊飾,也可作為肩、腹部的主體紋飾。紋飾的枝葉多為波形,呈連續纏繞狀,具有延綿不絕、生生不息等美好寓意,因此也被稱為“萬壽藤”。
在大罐的頸部和最下層的脛部皆繪有一圈看起來略顯抽象的蓮瓣紋。這種蓮瓣紋是元代青花瓷器中最具代表性的紋飾,又被稱為“八大碼”。關于這一稱呼的來歷有兩種說法,一種認為元代青花瓷器的底部常畫8個蓮瓣,且碼放整齊,故俗稱“八大碼”;另一種觀點認為這是一種從佛教中演化而來的紋飾,梵文中的蓮花即稱“巴達碼”。這件文物的蓮瓣紋呈方折形,頂部有尖,蓮瓣的輪廓用一粗一細兩種線條勾勒,每個蓮瓣之間并不相連,大小和間隔相等,整體形制十分規整。研究者認為,這種蓮瓣紋的流行是受元代統治階層崇佛尊佛和凈土蓮社之風在民間興起的影響。此外,在早期的藏傳佛教造像中,佛像底部多有蓮臺,元代青花瓷器中的蓮瓣紋也有可能是受到了蓮臺形象的影響。
大罐頸部為朝下的覆蓮花瓣,蓮瓣內繪有雜寶紋。雜寶紋是一種起源于宋代、流行于元明清時期的吉祥紋飾,常作為瓷器上的輔助裝飾出現。與佛教中的八吉祥紋略有不同,雜寶紋中的寶物形象較多,且無定式,此罐上繪有法輪、火珠、火焰、靈芝等紋飾,每兩個寶物之間配有一花草形紋飾。大罐脛部則為朝上的仰蓮花瓣,蓮瓣內繪有云頭紋,云尖朝下,云尾內卷,底部為一寶珠。
視線繼續向下,大罐肩部繪有一圈鳳穿牡丹紋,牡丹的莖葉呈藤蔓狀,花莖線條舒展流暢?;ㄈ~間穿插兩對鳳凰,身體上的羽毛呈魚鱗狀,身姿優美舒展,在造型上相互呼應。
大罐腹部繪有纏枝牡丹團紋,所描繪的牡丹有兩種不同的形制,一種為牡丹的側視圖,花瓣底部纖細,呈怒放狀;一種為牡丹的俯視圖,花瓣結構緊湊。這些牡丹團紋注重色彩深淺對比變化,顯得更加生動立體。
那么,這樣一件存世量稀少、價值高昂的青花瓷器是在哪里制作完成,又是如何來到布達拉宮的呢?
據目前的考古發掘來看,在江西景德鎮的落馬橋窯址、湖田窯址中都發現了元代青花瓷器殘片和燒造青花瓷器的原料,這里可能就是當時生產青花瓷器的主要窯址,布達拉宮藏有的這件器物很可能也產于此。瓷器在吐蕃時期隨著茶葉等物產一起由中原地區傳入西藏,但當時西藏社會對瓷器的使用并不廣泛。到了元代時,中央政府在西藏地方建立行政區劃、清查戶口、設立驛站、駐扎軍隊、征兵征稅、審理案件等,西藏地方正式納入中央政府的直接管轄。自此之后西藏與中原地區的交流往來空前繁榮,瓷器也日益成為藏族人民最喜歡的生活用具之一。據統計,西藏收藏有上萬件古代瓷器,來源主要為元代以后中央政府對西藏高僧和寺院的賞賜、西藏僧俗上層的定制以及漢藏兩地民間貿易等。這件元代纏枝牡丹雙獸首盤口大罐極有可能是元代中央政府賜予西藏高僧或寺院的器物,最后流傳到布達拉宮被永久珍藏。
(作者為中國藏學研究中心西藏文化博物館助理館員,本文刊發于《中國民族》雜志2023年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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